任人 發表於 2022-2-2 12:01:42

成祖以後,始有內閣之稱。永樂、洪熙兩朝,每召內閣造膝密議,然批答亦出自御筆,不委他人。仁宗後,閣權漸重。至宣德時,始令內閣用小票墨書,貼各疏面以進,謂之「條旨」。
此由君主生長深宮,一兩代後,精力智識皆不如前,遂漸漸不親政事,懶於接見大臣;愈懶愈疏,愈不明白外面事理,遂俞不敢與大臣直接對面辦事。
⋯⋯
其後始專命內閣條旨。皇帝深居內殿,不復常與大學士相見。⋯⋯而世宗、神宗則並二十餘年不視朝,群臣從不見皇帝之顏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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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之,在「君主生長深宮,一兩代後,精力智識皆不如前,遂漸漸不親政事,懶於接見大臣;愈懶愈疏,愈不明白外面事理」一句。
即便開國皇帝能勤於政事,宮城高築,則人心漸漸疏遠。有點像今日宅男,連日在家,多接電視,則愈不願與外人交談,少出家門。

任人 發表於 2022-2-2 12:11:17

獨裁的皇帝不問政事,最著者自推神宗。
四十一年葉向高疏:「⋯⋯陛下萬事不理,以為天下常如此,臣恐禍端一發不可收也。」俱不省。全國政事歸皇帝獨裁,皇帝又不向任何人負責金,朝政嬾廢墮弛至此,亦歷史中奇聞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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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是能力不逮,大可將權力責任下放給群臣處理,偏生權力自太祖已收歸一人,翕不待放。

任人 發表於 2022-2-2 12:15:32

自然有權臣應運而生。
世宗時,夏言、嚴嵩遂弄大權。
嚴嵩柄政達二十年。世宗初亦威柄自操,用重典以繩下,而弄權者即借以行私。明代君主非重法即怠荒,皆足以敗事。

⋯⋯

然皇帝與內閣不木山月親接,其間尚隔著一層太監的傳遞。閣權最高僅止於票擬。
朝廷命令傳之太監,太監傳之管文書官,管文書官傳之內閣。人閣陳說達之管文書官,管文書官達之太監,太監乃述之御前。
於是實際相權(或竟稱君權。)一歸寺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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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帝與內閣層層相隔,信太監之甚。

任人 發表於 2022-2-2 12:29:28

本帖最後由 任人 於 2022-2-2 12:39 編輯

因此明代司禮監,權出宰輔上。
武宗時劉瑾攬權,瑾每奏事,必偵帝為戲弄時。帝厭之,亟麾去,曰:「吾用若何事?乃溷我!」自此遂專決,不復白。每於私弟批答章奏,辭率鄙冗,焦芳為之潤色,李東陽頫(低頭意)首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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劉瑾在奏事的時候,必選擇皇帝遊戲時,使帝甚厭欲去,說:「請你回來幹麼?阻住我。」自此劉瑾便自己決事,不再上白皇帝了。
即像兒子玩電腦遊戲時,母親在旁囉嗦,厭之乃人之常情。但將這種機巧用在皇帝施政上,則為奸巧,亦禍國也。

任人 發表於 2022-2-2 13:07:45

《五代史宦者傳論》宋歐陽修

自古宦者亂人之國,其源深於女禍。女,色而已,宦者之害,非一端也。

譯文
自古以來,宦官敗亂國家,禍患的根源和後果更甚於女色之禍。女性,單靠美色來取寵罷了,宦官的禍害,卻不單單是一個方面啊。


蓋其用事也近而習,其為心也專而忍詞解。能以小善中人之意,小信固人之心,使人主必信而親之。待其已信,然後懼以禍福而把持之。雖有忠臣碩士列於朝廷,而人主以為去己疏遠,不若起居飲食、前後左右之親為可恃也。故前後左右者日益親,則忠臣碩士日益疏,而人主之勢日益孤。勢孤,則懼禍之心日益切,而把持者日益牢。安危出其喜怒,禍患伏於帷闥詞解,則嚮之所謂可恃者,乃所以為患也。患已深而覺之,欲與疏遠之臣圖左右之親近,緩之則養禍而益深,急之則挾人主以為質。雖有聖智,不能與謀。謀之而不可為,為之而不可成;至其甚,則俱傷而兩敗。故其大者亡國,其次亡身;而使奸豪得借以為資詞解而起,至抉詞解其種類,盡殺以快天下之心而後已。此前史所載宦者之禍常如此者,非一世也。

譯文
這是因為他們為皇帝貼身辦事,得以熟知皇帝的習性,他們一心專注於取悅皇帝而對人殘忍。所以他們能用小小的良好表現來使人滿意,又能用小小的忠誠以鞏固別人對他的信任,於是就使皇帝必定信任而親近他們。等到他們獲得皇帝的信任,然後就利用福禍利害的說法來恐嚇並控制他。這時候,雖然有忠臣賢士在朝為官,可是皇帝卻認為他們與自己很疏遠,及不上起居飲食方面都在自己前後左右的人可親。因此,那些總是在皇帝身邊的宦官日益親近,忠臣賢士日漸疏遠,因而使皇帝的勢力越發孤單。皇帝的勢力愈孤單,害怕大禍降臨的心理便逐漸急迫,而控制皇帝的宦官,他們的權力和地位便愈加牢固。於是皇帝的安危,取決於宦官的喜怒,禍患就潛伏在宮廷裡,那些以前認為是可靠的人,卻是禍患的根源啊。等到禍患已經很深了,皇帝才發覺,想與疏遠的大臣圖謀身邊親近的宦官,如果行動太慢,禍患就會愈來愈深;行動過急,宦官則會脅制皇帝作為人質。縱使有聖人智者,也無法替皇帝謀劃對策了。謀劃了也不能實行,如能實行也不會成功,鬧得厲害了,則兩敗俱傷。最嚴重的是使國家滅亡,其次是送掉自己的性命,而且讓一些野心家藉誅除宦官而起事,直到找出所有宦官,斬盡殺絕,讓天下人大快人心才了結。這是從前的史書所記載,宦官的禍害經常如此發生,並非一朝一代的情況。


夫為人主者,非欲養禍於內,而疏忠臣碩士於外,蓋其漸積而勢使之然也。夫女色之惑,不幸而不悟,則禍斯及矣;使其一悟,捽而去之可也。宦者之為禍,雖欲悔悟,而勢有不得而去也︰唐昭宗之事是已詞解。故曰:深於女禍者,謂此也,可不戒哉!

譯文
身為皇帝的,並非有意在宮廷裡培養禍患,而疏遠忠臣賢士,那是由於逐漸積累起來的形勢所造成的。女色的誘惑,如果皇帝不幸地一直不覺悟,禍患就會降臨;假使他一旦覺悟,提起她來扔掉就行了。可是宦官的為患,雖然想要悔悟,但是情勢的發展會到了無法除掉的地步。唐昭宗的情況就是這樣的。所以說宦官的禍害比女色之禍更甚,道理就在這裡,怎能不警惕戒備呢?

任人 發表於 2022-2-2 13:31:35

宦官逐漸驕橫跋扈。而閣臣中想實際把握政權者,最先便不得不交結內監。
時謂:「大臣非(夂寅,一字)緣內臣不得進,非依憑內臣不得安。」即如張居正,亦交結內侍馮保也。
其次又須傾軋同列。(閣臣不止一人,職任上並無嚴格分別之規定,但嚴嵩傾去夏言,票擬專首揆,其票擬不令同官預知)
國家並未正式與閣臣以大權,閣臣之弄權者,皆不免以不光明之手段得之。此乃「權臣」,非「大臣」。權臣不足服眾。故雖如張居正之循名責實,起衰振敝,為明代有數能臣,而不能逃眾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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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帝不問政事,則權臣漸起。皇帝倚靠內侍,則權臣與宦官不得不親交。

任人 發表於 2022-2-2 13:32:13

黃梨洲謂:「有明一代政治之壞,自高皇帝廢宰相始。」真可謂一針見血之論。

任人 發表於 2022-2-2 13:35:33

本帖最後由 任人 於 2022-2-2 13:36 編輯

明代一面廢去宰相,一面又嚴刑繩下。錦衣衛、東廠、西廠,成為皇帝的私法廷,可以不經政府司法機關而擅自逮捕鞠訊朝臣,乃至於非刑虐殺,其權全操於內寺。
內寺之權,極盛於熹宗時之魏忠賢。
在一種黑暗的權勢下面,鼓盪出舉世諂媚之風,而同時激起名節之士之反抗,而黨禍於此興。

直待全國正人都捲入黨禍,而國脈亦遂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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媚風一盛,激起名士反抗,猶一激一盪。苟禍風捲至全國正人,則猶正氣俱衰,連正邪交爭也無力了。

任人 發表於 2022-2-2 13:37:56

明代國學,即至後來,亦比唐宋較見精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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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
似是學校之盛。

任人 發表於 2022-2-2 13:51:31

明制中尤堪稱述者,在其翰林院。翰林院之設始於唐,其先本內廷供奉藝能技術雜居之所。(此猶秦漢初年之博士及郎官。舊唐書職官志言:「翰林院有合練、僧道、卜祝、術藝、書弈,各別院以廩之。」)

至宋代為士人榮任,掌制誥、侍從備顧問、侍讀、侍講、說書等經筵官,為當時政府一種儲才養望之清職。
劉安世謂:「祖宗之待館職,儲之英傑之地,以飭其名節。觀以古今之書,而開益其聰明。稍優其廩,不責以吏事。所以滋長德器,養成名卿賢相也。」

⋯⋯
明初尤能不斷注意到社會上的名儒耆俊,網羅握用。皇帝以及儲君,時時與翰林學士接近,既可受到一種學術上的薰陶,又可從他們方面得到很多政治上有價值的獻議或忠告。
翰林學士除為講官、史官、修書、視草等規定的職務外,如議禮、審樂,定制度、律令,備顧問,諍得失,論薦人才,指斥姦佞,以常獲從幸,尤見親密,實多有匡捄將順之益也。

而一輩翰林學士,又因並不負有行政上實際的責任,而望榮地密,從容中秘,得對古今典章沿革,制度得失,恣意探討,以備一旦之大用。而庶吉士以英俊後起,亦得侍從臺閣,受一種最名貴而親切的教育。實在是國家培植候補領袖人才之一種好辦法。
在貴族門弟的教育消失以後,在國家學校教育未能切實有效以前,此種翰林院教習庶吉士的制度,實在對於政治人才之培養,極為重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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似現代高等研究院,大學,教授賦以清職。
不過古代王官儲君能親近,現代是誰人親近?且大學清職也愈見煩瑣,又有爭奪名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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